[零晃]Ego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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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大神晃牙共度的第一个冬天，朔间零异常的忙碌。
自朔间零有记忆以来，他就已经是如今的这副姿态了，孩童时代的记忆对他而言就和远古的侏罗纪时代一样遥远，他很清楚这古堡里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符合晃牙尺寸的衣服。自己动手缝缝补补也是有些乐趣的，朔间零这样安慰自己。聪明而老道的吸血鬼很快就想到，人类的孩子长大的速度快得就像春天的新芽，好在他有位在制衣方面颇有心得的朋友，等到冬天过去了，或许可以拜托他在闲来无事的时候帮帮忙。
被大雪封锁的森林中物资匮乏，可供选择的食材并不太多，吸血鬼并不用在乎这些，但人类的孩子却是一日三餐顿顿都缺不得的。即便是爱喝番茄汁的吸血鬼，其味觉与普通人类还是存在着很大的差异。从晃牙哭闹着把放进嘴里的肉块吐出来，到他能安安静静地坐着把盘子里的食物消灭干净，还是经历了不短的一段时间的。
在森林中被狼抚养长大的晃牙并不习惯洗澡，只要一把他放进盛满了水的浴缸里，他就会开始不断地挣扎，虽说一个这么点大的孩子的抵抗并不能带来什么实际的效果，但却能像下雨天跑回家里的小狗那样甩得朔间零浑身是水。晃牙也不喜欢修剪头发，每次按着使劲乱转的脑袋的时候，朔间零都非常佩服那些默默无闻的人类父母。
诸如此类琐碎的小事还有许多。朔间零并不是个很有耐心的好脾气的吸血鬼，倒不如说与之相反，他根本是个肆意妄为充满戾气的魔王。能像这样不紧不慢地照料人类的孩子，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好心，只是因为对于这个喜欢人类的吸血鬼而言，其中的不愉快也能成为愉快的养料。
转眼间冬天就要过去了，气温回升，积雪消融，这阴森森的林子，也勉强褪去了几分肃杀。这段时间的相处，似乎终于让大神晃牙理解了他如今的境遇。他不再一味地排斥朔间零的接近和触碰，不再总是试图离开古堡逃回林中，也不再孤零零地坐在黑暗的大厅中模仿深夜的狼嚎。他甚至有些依赖朔间零了，他知道这个人能给他庇护和依靠，他会鼓着脸，迈着小小的步子，试图跟上走在前头的、可以放慢了步伐的吸血鬼。
这都带给了朔间零驯服幼兽的欣慰。他想，虽然自己是个年轻的吸血鬼，但和任何一个人类比起来，都算的上是当之无愧的长者了，这或许就是他能够自然而然地享受抚育可爱的孩子的快乐的原因吧。
春天到来，白昼渐长，这对朔间零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但告别与世隔绝的沉闷冬季还是令他非常愉快的。如今信鸽或是热气球又可以顺利地穿越森林了，很快朔间零就收到了来自朋友们的信件——尽管时代已进步至此，但吸血鬼到底是吸血鬼，他并不太擅长那些新奇的通讯方式。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里，他的朋友们似乎都准备收拾一下冬天留下的烂摊子，各有各的计划，看来现在还没有到大闹一场的时候。
朔间零并不着急，毕竟他已经找到了新的乐趣：他打算开始教晃牙人类的语言了。被狼抚养长大的孩子空有一副好嗓子，却几乎发不出什么像样的音节，只会像野兽一样地叫唤，为了更好地疼爱他，朔间零得教会他如何像个正常的人类那样去交流。
几乎静不下来的大神晃牙学得意外的快。出于作为一个师者的考虑（虽说他在此前从未教过任何人），朔间零着重教给晃牙的，都是写在泛黄了的诗卷上的高贵优雅的表达，尽管它们与小动物并不太相配。显然晃牙对此也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喜欢模仿朔间零平时说话的方式，并且能把那种不羁而随意的口调模仿得惟妙惟肖。这样和其他的人类对话可不太好，这或是得算是朔间零教育的失败，但他不以为意，反倒觉得也挺好，毕竟这孩子将来也不会有太多机会去和正常的人类交流了。
在教学的最初，朔间零遇到了一个难题。他知道许多人类的孩子，最早学会的单词都是“爸爸”或是“妈妈”，但他自己不是大神晃牙的双亲，甚至根本就是属于不同物种的纯粹的陌生人，肯定是用不着“爸爸”“妈妈”这样的称呼了。朔间零思来想去，看似非常随便地为自己挑了个怎么看都有些奇怪的称呼：“晃牙，叫我‘朔间前辈’。”
这是人类对年辈长、资历深者的称呼。嘛，自己勉强也算得上是这孩子刚刚启程的人生道路上的前辈吧？
“朔间前辈……？”
“对，很好，就是这样，晃牙。”
那之后又过了两年？三年？朔间零实在记不清楚了，要记住三位数以下的年份对一个长寿的吸血鬼而言实在有些苛刻。如今的大神晃牙已经把该学的都学得差不多了，说话读写，整理着装，简单的家务，这孩子最近还迷上了吉他（连朔间零都不知道原来这古堡里还有一把吉他）。朔间零甚至还带着晃牙去见过他的朋友们，从未见过除朔间零以外的“人类”，还不足半人高的晃牙躲在吸血鬼的身后，禁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眼睛里满是警惕。
但大神晃牙与普通的人类的孩子有着明显的不同。他有着和吸血鬼类似的作息，昼夜颠倒。有时朔间零让他一个人白天出门去晒晒太阳，他也不可能有其他的玩伴，只是和从前一样，把林间的野兽当做伙伴，狼、狐狸、熊……这些食肉的猛兽，都对他很亲密，就连不计其数的蝙蝠也对他青睐有加。
大神晃牙从小在朔间零的王国里长大，这里没有白天，只有黑夜，这里没有人类，只有魔物，他已经注定与普通的人类不同了。但晃牙从小就意识到了，无论自己的个头、容貌、声线发生怎样显著的变化，面前的朔间前辈却永远是原先的模样。朔间零从不对他隐瞒他们在种族上的差异，晃牙知道这片魔域的主人是吸血鬼，是从根本上与自己不同的存在。
就像活了不知多少个年头的吸血鬼不在意把大把大把的时间浪掷在逗弄人类的孩子身上，身边只有吸血鬼的孩子似乎也并不在意，这独一无二的存在究竟是人还是来自幽冥的住民。
朔间零久违地碰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自打把晃牙捡回来，朔间零一望见晨曦的微光，就会把晃牙一起带进他心爱的棺材里睡觉。在此之前只能风餐露宿的大神晃牙显然也并不觉得，这样的睡眠场所存在什么问题。
但现在，大神晃牙的个子一下子蹿高了太多。虽说就这口棺材而言，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但朔间零认为，果然还是该为这孩子单独收拾一张床铺了。这座古堡的房间利用率很低，朔间零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一张合适的床。一人一吸血鬼花了些力气，将这种床搬到朔间零的卧室，挪到了就在那口棺材边的墙角。原本朔间零打算专门为晃牙再整理一间房间的，毕竟幼兽长大了就会要求独立的空间，但没想到一提议便遭到了晃牙的拒绝，他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神晃牙磨磨蹭蹭地爬上床，盖上被子，大睁着眼睛，一副不想睡的样子。朔间零看着他莫名其妙地闹着别扭，觉得好气又好笑，坐在床头哄了一会儿，忙活了一阵子本就累了的晃牙很快就睡着了，他也就爬回了自己的棺材里。
一个人的棺材竟让他感到有些陌生。
密封极好的棺材内没有一丝光线，在完全的黑暗里，朔间零醒来了。他感觉这一觉睡得并不太长，现在应该还只是黄昏时分。
他本想看看晃牙的睡颜，推开棺材的顶盖，却看到还穿着睡衣的晃牙安静地坐在一旁，正盯着棺材看。透过方才打开的那一条缝隙，他们的目光交汇了。
大神晃牙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
朔间零微微眯起赤色的眼睛，心想，这孩子，大概非常喜欢自己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但这似乎该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事。
“……你醒了，朔间前辈。晚上好。”
“晚上好，晃牙。”
To be continue…
